《他山石》五十章(1)
现代师生
年后不久,便是开学的日子。
李聿淮在最后的几天搬了张小行军床,围着高小琴忙前忙后地打转,光是浇花这活,就快把窗边那盆好不容易长的有半米高的三角梅浇的与世长辞。
他话里话外不说,高小琴却是一眼瞧出他不舍得家又放心不下自己,又觉得没办法陪着自己疗养,愧疚却也不好意思明说,这才每天闲不住似的到处找活干。
二月末三月初,正是南方气温发疯的时候,天气预报最高与最低的气温相差十几度,让人不知道怎么穿衣服。
李聿淮用自己牛仔外套的袖子擦了擦脑门上因为中午气温突升而热出来的汗,却又突然打了个喷嚏。手里的有些硕大的行李箱与粗糙的地面猛地摩擦,发出尖锐的痛叫。
他心疼得龇牙咧嘴,忙想弯腰去看自己新买的行李箱轮子一侧的划痕,脑袋却突然狠狠地磕到了一个硬物,撞得自己眼冒金星,生理泪水随着阵阵眩晕飞飚。
“我靠”
李聿淮的痛叫炸开在正午寂静的校道,正午的日光猛烈而霸道的曝满路面,将路面粒粒凸起映的清晰,他顾不得什么形象,拼命地揉着被狠磕到的脑门,隐约觉得像是起了一片淤青。
李聿淮抬头看向刚刚谋杀自己的硬物,没想到竟是个黑色的磨砂保温杯,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握着这个杯子,恰好端在了自己弯腰时的高度。
他抬头望去,猛烈的日光同样地曝晒着那人的发间,刘海投下的阴影落在了他的眉眼之上,使他本就不知为何有些阴翳的神态增添几分颓唐,只是他的穿着举止又极有气质,他耳侧的头发挑染成扎眼的蜥蜴绿,高饱和度的绿与黑掺杂着却丝毫不显廉价,只是让人觉得这人多了些许特性随意。
这种又丧又优雅,还有些桀骜不驯的人,在A大也实属罕见了。
那人拼命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努力让面部表情看上去十二分地歉意,眼神落在李聿淮脑门上形成的一小片淡淡的淤青,道歉道
“哎哟,真不好意思,你没事儿吧,我这......我这也真是没想到你会突然给我鞠一躬。”
开学第一天脑袋磕人家保温杯上,李聿淮在想自己出门是不是应该看看黄历了。
也无心理会那人明显颤抖偷笑的肩膀,重新扯了扯自己的行李箱,挥挥手道:
“没事儿。”
“诶同学。”蜥蜴绿突然又叫住了李聿淮,他有些面露难色地挠了挠脑袋,道:“你知道这里面文学院教师办公室在哪吗”
李聿淮眉心一跳,心道就冲他的装扮,果真不是A大本校的。本身寒假期间进校参观的游客就多,想必这个人也是来A大游玩的旅客。
这么想着,也耐心地往前面不远的大楼指了指。
“就是那栋楼,文院的老师一般都在那儿了。”
“哦好嘞好嘞。”蜥蜴绿一脸恍然大悟,抬脚欲走,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
“那你知道宋卿礼教授是在几零几吗?”
“吱嘎”
硕大的行李箱另外一侧与地面狠狠摩擦,发出了比上一次更加尖锐的叫声,让人忍不住牙痒。
“你说谁?”
李聿淮的声音多少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加重了语气问道。
“宋卿礼,就是宋代的那个宋,众爱卿的那个.......哎呀,不认识就算了。”
“我认识。”
方才还急着要走的少年突然把箱子掉了个头,拎着行李箱就往院楼走去。
“我带你去。”
“诶好,小兄弟你人真不错,我俩加个微信?”
李聿淮侧头看了看那人,随意掏手机的动作都显得像舞蹈一般赏心悦目,牙根突然泛起一阵酸涩,无名的愤怒像是长在心脏上的肉瘤,一跳一跳地顺着心脉流入大脑。
“好。”
李聿淮扫着他的二维码,看似无意地问道:“你跟......跟宋老师很熟吗?”
“熟啊。”那人没听出丝毫的情绪,点着屏幕无意地说道:“认识他很多年了,怎么了?”
“没什么。”
李聿淮声音有些硬涩,“备注?”
那人应了一声,“林赋,诗词歌赋的赋。”
宋卿礼坐在椅子上处理着事务,江畅在却在桌前捧着戒尺跪得辛苦,汗水顺着额角一路滑落至墨绿的长袖卫衣,在衣领下方晕开新的一小块深色的水渍。掌心也满是汗水,印着深深浅浅的印子,汗珠蛰的方才受罚的伤阵阵刺痛。
他膝前摆了一沓纸张是开学前老师给自己发的,自己却光顾着陪某人喝酒玩乐给忘得九霄云外的论文。
江畅不敢分神,因为在下一次的计时器闹铃响起之前,自己需要说出出看完后的感想与思考。
上一篇自己给的答案明显没有让老师满意,掌心的几道印子疼的让人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
他吞咽着唾沫,思维却因为紧张而转动的有些迟钝缓慢,胸腔不停跳动的心脏像是在提醒自己时间流逝的秒针,一下有一下狠狠敲在耳膜之上。
目光在字里行间中行走的有些滞涩,“生殖崇拜”“狂欢叙事”种种字眼像是蚊蝇一般飘忽在脑海中,却是怎么读也读不出让自己能够坦然说出的思考结果,小腿因为压力与疲惫而一阵一阵地颤抖着,似有所感地等待下一刻计时器的提示。
“滴滴滴滴。”
宋卿礼拿起一旁的手机摁掉计时器,眼神落在地上那一沓被几滴汗水打卷了边的纸张。
“这半个小时,看出来了什么?”
“我.......”
江畅嘴唇因为紧张与焦灼而有些干裂,他舔了舔下唇,张嘴欲说,却突然见办公室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他猛地想从地上支撑着站起,但突然回血的膝盖却刺痛的站不稳脚,就要将将摔倒下去时,被比他动作更快的宋卿礼扶住了,并用身体挡住有些狼狈的他,转身望向突然闯入的人,眼神冷的像是含了冰碴。
“老师有个.......师兄对不起!”
室内的二人动作再怎么快,也没法快过突然闯入的人,李聿淮被突然杀出来与老师“很熟”的人扰乱了心绪,一着急竟连门都没想着敲,便直接闯进来,不料正巧撞见师兄在受罚。
李聿淮面上火烧般滚烫,垂眼扭头不敢多看一眼,心中愧疚又顾及有外人在场,担心自己贸然动作会给老师带来麻烦,落人口舌,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慌忙着道歉,抬头对着老师寒透的眼神近乎恨不得登时就跪下请罚。
室内二人无人言语,李聿淮不敢动作,一时间场景诡异地安静了起来。
林赋突然轻笑了一声。
李聿淮咬紧下唇,正想转头解释什么,却见他绕过自己,走向那个站的有些勉强的江畅,轻车熟路地从他脚前捡起那根在外人眼中应当有些扎眼的戒尺,双手轻放一旁,语气自然且轻松。
“又犯什么事儿了?”
江畅也早就松了口气,神色平常自若。
“还不是为了陪你,耽误事儿。”
“切。”林赋笑笑,右手在裤兜摸索着了一下。
“你要敢在我这儿抽烟,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师兄让他把你带回去。”
宋卿礼瞥了他一眼,冷冷开口。
林赋神色一僵,右手有些尴尬地插在了衣服的口袋里,轻咳一声转了话锋:“宋教授是又收了一个孩子?”
“嗯。”宋卿礼冷哼一声,李聿淮在门口浑身一哆嗦。
“那真是巧,找人带路刚好找着他了。”
“是挺巧。”宋卿礼没什么真情实感地应了一句,朝林赋抬了抬下巴。
“说吧,什么事能让你亲自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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